赵军是惠州市保安公司的一名保安员，25日的夜里，想到白天姜队长给他看的那个文件，赵军久久不能入睡。

说实活，对于一个农村出来的务工青年，不管做什么工作，都不会太理会别人的眼光，他们本来就不擅于在一些空洞的讨论之中证明什么，更不觉得刻意地捌饬自己是一件好事。

至于社会上传闻的那些保安员社会地位低等问题，对赵军的心理基本没有什么影响。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是：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，只要肯努力，总会取得成功。

对于他而言，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去思考的，事情是做出来的，名声同样也是。按照他的倔脾气来说，别人说我不行，我就要做出一些事给他看。

现在，自己对保安这个职业有了更深的了解，而且还有机会去竞聘公司的中层管理职务，他内心中多少有点兴奋和担忧。兴奋的是，不管能不能在竞争中有所收获，自己之前的努力都是正确的，包括选择职业和考学历。担忧的是，自己真的能脱颖而出？真的能胜任管理职务吗？

时间过去很久，赵军看了看表，已经凌晨2点多，听着胖子在下铺的鼾声，他不禁心中一乐。两人从培训开始，在一起工作有两年多了，没有胖子的幽默，保安生涯的枯燥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。

人心里有事就会乱想，本想睡觉的赵军又想起了春节回家时，三舅说的那句话，“你说你当保安挣那么点工资，还天天乐呵呵地值班站岗，真是个榆木疙瘩”，这句话深深的印在了赵军的脑海里。

也是，在这个以赚钱多少证明一个人能力的社会，三舅是没有错的，难道是自己错了？也不尽然，只能说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吧。像爹，就很支持自己的工作。

忘掉吧，忘掉不久前刚刚告别的父母，以及家乡。在这个堪比国际大都市的地方，把精力投身于工作之中，这是此时赵军心中所想，只有自己好好工作才对得起内心，也只有好好工作才能在未来与家人更好的相聚。在这样的念头里，赵军轻轻睡去，不发出一点声音。

哪知，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，凌晨2点45分，赵军被一阵喧闹声吵醒，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，然后摸索着下地打开宿舍的门，只见楼道里乱糟糟的，好像是在集合的样子，姜队长正挤在队员中间，叫喊着：“快，都起来，拿上脸盆，到院子里集合，11号楼着火了。”

胖子迷迷糊糊地看了眼赵军，问道：“怎么这么吵？”

“着火了，快叫小平，快穿好衣服，到院子里集合，快！”赵军来说道。

“什么？着火了？怎么会？小平，快起来！”胖子一下子醒了。

“出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。”赵军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，一边说道。

三人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番，提着水桶和脸盆一口气跑到院子里。只见队里20多号人都跑了出来，在姜队长的喊叫声中，队员们有的提着灭火器，有的提着脸盆，有的提着水桶向事发地点冲去。

到达11号楼前，虽然是半夜，但3单元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群众，可以看出，其中很多都是楼里的住户，有的裹着一床被子就冲了下来。着火的是2楼，火冲着窗户往外窜，加上北风还在刮着，火势随时都有向3楼蔓延的趋势。

值班队员向姜队长说明了情况，着火的是2楼，电源已经切断了，有人听到有小规模爆炸声，看样子像是煤气爆炸，楼里的住户基本已经跑出来了，正在逐一清点人数。

“报警了吗？”姜队长问道。

“已经报了火警，应该很陕就会到。”那名队员说道。

“人数要快点统计，万一有没出来的，就麻烦了。”姜队长说道。

这时，一位中年妇女搭着一身被子从楼里跑了过来，姜队长立即迎了上去。

“没事吧？”姜队长问道。

中年妇女一边把被子卸下来，一边急切地对着姜队长说：“队长，我家老爷子还在上面呢，他年纪大了，走不动，我老头值夜班去了，我背不动他啊。”说着眼睛一红就哭了。

“你家住几楼？”姜队长问道。

“6楼……602。”

“队长，让我去吧。”

一个声音响起，姜队长回头一看，是赵军。“这会儿楼里的火势应该不大，我冲上去，把老爷子背下来，顶多10分钟。”赵军信心满满地说道。

姜队长看看了即将烧向3楼窗户的火势，又看了看赵军，说道：“小心，你和小吴一起进去，如果火势太大，你们就先退出来，咱们再想办法。”

赵军点了点头，旁边的队员递过来两条被子和两把手电筒，赵军和吴胖子一人往头上裹了一条，小平在他们两人背上拍了拍，说了声：“小心。”

赵军回头向小平点了下头，又和吴胖子互相看了一眼，弓着身子就向楼道门口冲去。

看着两个孩子冲进去的背影，姜队长变得忐忑不安起来。此时，消防队还没来，风刮得却越来越大。他立即喊叫着：“大家动作麻利点，抓紧灭火。”

此时灭火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，只能采用笨办法，一群人也分不清是保安员还是居委会工作人员和群众，都端着脸盆，提着水桶，站在梯子上使劲从窗户往里泼水，动静折腾的挺大，却不见火势变小，甚至风一刮，还“嗖嗖”的往三楼窜。姜队长心想火势这么大，这两个孩子进去出个事可怎么办……

第二十四章

这边两个人冲到2楼，只见201室往出冒着黑烟，气味非常难闻，看到这种情况，吴胖子的嘴张成了0型，赵军在旁边拍拍他说：“没事，压低身子，跟着我往上冲。”胖子见赵军向上冲去，也顾不上多想，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，跟着冲了上去。

越往上浓烟越多，胖子跟着上了5楼，已经看不清赵军的身影，来到6楼，赵军透过浓烟，找到了602室，见门虚掩着，只留了个缝隙，连忙叫了声：“胖子，这边。”

两个人进屋后，见屋里的浓烟比外面少多了，视线也稍微清晰起来。赵军环视了一眼，快速寻找老爷子所在的卧室。老爷子眼睛不好使，耳朵却好得很，听到有动静，就大声叫喊：“我在这屋，在这。”

听到两人进来，问道：“是消防队的吗？”

“大爷，不是，我们是小区的保安。”胖子说道。

“哦，我见过你们巡逻。”老爷子说道。

“大爷，我背您，咱们赶紧下去。”胖子说道。

“哎，多谢你啊，小伙子。”老爷子说道。

“胖子，你去边上扶着老大爷，我来背。”赵军说完，蹲到了老爷子跟前，胖子从后面搀着老爷子把他放到赵军背上，赵军吃着力一起，把老爷子稳稳架住，老爷子看着不沉，可真背在背上，赵军却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。他撑着腿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去，胖子在一旁用被子将两人裹好，一路扶着往下走去。来到3楼，胖子被呛得眼泪直流，赵军也已累得汗流满面。胖子说换他来背，赵军想了想，说：“你背着大爷先出去，他们一定从正面灭火呢，我进201查看下，不行我就退出去。”

胖子点了点头，异常认真道：“和达，你小心点！”

到了2楼，胖子背着老大爷快速下楼，赵军看了看201，门摸上去已经有点发烫，他使劲一推，没什么反应，又踹了两脚，还是没反应，使劲往外一拉，门居然开了，赵军念叨了一句：“我真笨。”

他捂着鼻子进到屋里，一股热浪扑来，感觉家具和房顶上都是火苗，脚下到处是破碎的杂物，应该是爆炸造成的，从客厅往阳台窗户看去，透过火光，能看到许多救火的身影，还能听到人们的嘈杂声。他打开手电筒，蹲下身子，使劲睁大被呛得流泪的双眼搜索着，客厅的茶几边上，一位母亲抱着一个小孩倒在地上，赵军摸索过去，先抱起小孩，小孩嘟嘟了几声，赵军心想还有救，他立即用被子把小孩裹起来，冲了出去。

见赵军从楼道里冲出来的时候，很多人都惊呆了，他脸上已经被浓烟熏黑了，进去时披着的被子裹成一团，正抱在胸前，姜队长第一个跑过去，不等姜队长开口，赵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：“孩子，赶紧送医院，再来个人，跟我去救孩子母亲。”

“我跟你进去。”董林站了出来。赵军点了点头，两人一溜烟冲了进去。

再次进入201室的时候，已经基本无法呼吸，赵军在浓烟中示意董林，要将这位女主人抬出去，两个人屏住呼吸将这位妇女抬了出来。赵军累得实在是没劲儿了，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休息。

此时，消防车到了，了解完情况后，消防员立即开始灭火。当得知赵军两次进入火场后，消防队的领队跟赵军了解了屋里的情况，带上装备进入了201室。

当从消防人员口中得知201室中的男主人已经死亡后，赵军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悲伤，虽然救了那位母亲和孩子，但这以后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了。他虽然无法亲身体会亲人逝去的痛苦，但自己毕竟是这个小区的一份子，也参与到了这场灾难中。

灭火并不顺利，当一罐水被喷完之后，火势还是没有完全熄灭，消防车需要就地取水。然而，打开小区地下供水井后，才发现管道已经上冻了。只能发动周围的群众用热水慢慢将管道里的冰块化开。

很快，供水管道终于疏通了，在高压水枪的强力喷洒下，大火终于被扑灭了。受灾的群众暂时被安排到社区服务中心，围观的群众渐渐散去，保安员们疲惫地坐在路边。姜队长过来一声令下，让大家回去休息。

赵军一起身，感觉到一阵晕眩，他心想也许是太累了，夹在队伍中走了几步，突然双腿一软，就势倒了下去，小平眼疾手快，一把扶住了赵军。此时的赵军却再也提不起精神，晕晕乎乎的，只感觉一会儿坐在车上，一会又被人背下去……

他再次醒来的时候，首先引入眼帘的输液时用的架子，上面没有挂液体，胖子坐在床边打盹，赵军叫了声：“水，喝水。”

胖子被惊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，问道：“和达，要喝水，是吗？”

赵军笑了一下，缓缓地点了点头。